泼一廊翠云
一
5月4日，清晨六点。
一切尚在慵懒中缓缓苏醒。我们告别了阆中朦胧的晨色，踏上了去剑阁的路。一天就这么一班。师傅告诉我们。从阆中到剑阁，120公里，猜想不过两三小时就到了。但却花了四个多小时。
一路颠簸，破旧的车爬行在那样坑坑洼洼的路上，心快提到嗓子眼，生怕一不小心，这“黄牛”就罢工了。幸而那师傅一路上笑话不断，免费当了一回导游。那卖票的跟着一唱一和，整个车厢里反而有些暖意。如同五月的清晨，恰到好处的和煦着。
窗外的景致，从朦胧渐清晰，一些绿色倏尔掠过，田埂上一个身影，看不清的面目，却意外的亲切。我知道，某年某月的某个时间，这里来过某个人，被我锁进一个晨曦的画面，幸福留痕。
也不知行到哪里，只觉得五脏六腑被车晃得难受。车，突然停了。上来几个学生模样的人。一人一个大书包。脸上有些羞涩粘扑着飞扬的灰尘。卖票的问，是学生吗？为首的男孩答，是的，我们去学校。卖票的大声说，没有位置了，你们站好，既是学生，我不收车票，不过，待会儿，你们得稍微提前下，不然，被交警逮住超载，就惨了。好的，那些学生异口同声。很默契。似乎，早经过了排练。
然后，车又开始了颠簸。不过，心却一下子宁静下来。
快要到剑阁的时候，师傅又反复叮嘱我们应该到哪里乘车去剑门关，票价多少。待我们下了车，行在剑阁县城的马路上。居然又再次碰了那车。那师傅居然把车停在我们面前，说，快上车，干脆拉你们去乘车的地方。那师傅灰扑扑的脸上，许是阳光，照耀得竟很好看。
路程中这样的小插曲，让那一身的风尘，兼得一缕幽香。回头，咿哑一声，着一抹记忆的痕迹。久久，不散。
二
乘面包车，7元一人。很快就到了剑门关。
在车上，认识了一家人。一个5岁左右的男孩，眼睛大大的，亮晶晶的扑闪着；一碎发披肩的女子，说话声音很秀气；还有两个中年男子，一个高高痩痩，一个中等身材略有些发福。看得出，女子是男孩的母亲，只是，我没有办法区别那两个男子谁是男孩的父亲。女子看起来和身旁那个个子高高痩痩皮肤略有些黑的男子很亲密，经常一块儿说说笑笑。但当那男孩叫那男子舅舅的时候，我的脸，突然有些红，原本以为那男子是男孩的父亲。
得知我们原本坐同一班车到剑阁，一同经历了那四个多小时的颠簸。一下亲切起来。下车的时候，相约一块儿去吃午餐。中午的太阳开始变得热辣辣的。四处晃动着阳光。肚子早就饥肠辘辘了。
剑门关，向来以雄、奇、险闻名。但没想，它的豆腐居然如此细嫩绵长。不管是怀胎豆腐，还是莲花豆腐、火腿豆腐、葵花豆腐、灯笼豆腐都是清香可口，端上来的热气腾腾的豆腐，色泽白嫩、光滑细腻，入口清香、柔韧化渣。据说，这全因剑门独一无二清洌的泉水。许是因为饥饿的缘故，这次的豆腐甚至比起上次吃的那排场的豆腐宴更加美味。
那家人付了餐费，却执意不要我们的钱。说，出门在外，能相遇就是缘分，算是交一个朋友。弄得我和夫倒不好意思起来。只得在心里道，待会儿一定抢先付钱了。
午餐后，沿着宽敞曲折的公路前往关门。阳光越发强烈，间有些些的风儿掠过，从发梢吹到心头，即逝。遍野的绿轻轻张开卷曲已久的翅膀，比梦更长，比风更短。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想象中的剑门关应该是巍峨奇俊的山峰，覆盖着苍翠挺拔的古柏，百里连绵不断。倚崖穷谷中，一条羊肠小道直通天际，在壁搞千仞的悬梯上，樵夫在气喘吁吁地向上攀登……
但当我们行走在那样宽敞的公路上，却仿若如履平川，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简易。只见一辆辆汽车飞驰而过。大卡车载满货物，面包车载满笑颜，还有川流不息的小轿车……历史似乎在一瞬完成了定格。寻不到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关口，只能看见现在仅仅作为历史象征的关门，在感慨剑门人改造自然的伟大力量的同时，却隐隐失望。
也许，剑门关，也只能这样以一个历史据点的身份守望和融入历史的长河里了。
其实，并不是第一次来剑门关的。上次是单位组织来的。所以，一切都听上面的。怎么走，住哪里，吃什么，也有导游介绍。一个很朦胧的影子。所以，早就打定主意，一定要重新来过。
原本以为，已经是黄金周的第四天，剑门关一定清静了，至少比阆中来的清静。没想，剑门关，反而看起来更加热闹。四处都是拥挤的人群。山也变得拥挤起来。叫卖声，叫嚷声，水流声……一块儿挤着冲向耳膜。
那门票也是应时而涨，原本30元的关楼，上涨到55元，而梁山寺则由30元上涨到45元。有人告诉我们，现在最好别从关门进去爬山，上面已是人挨人，有些狭窄的地段，甚至无法挪动脚步。
看来我们来的并不是时候。
三
在我的建议下，我们打算先不去关楼，而直抵剑门关国家森林公园和梁山寺。
从关楼到剑门关国家森林公园的路，还在修建中。又是一路的颠簸。很多时候，我都差点跳起来。但一路上，大家兴致却高。说说笑笑，倒也不觉有累。大约半个小时，我们乘坐的面包车吱呀一声，到了森林公园门口。
一行五人进得公园里。向左而逶迤而行。一路上，浓阴匝地。爬山松、小柏树、马桑树、青树竞相伸展，齐刷刷，一棵接一棵，树干粗壮，魁梧苍劲，俨然一簇簇生命在燃烧。渐渐远离了喧嚣。只听得松涛阵阵，只听得我们的气喘吁吁。
小男孩，跑得倒最快，在前面不停的喊，爸爸，爸爸，快来呀，舅舅，舅舅，好多的楼梯呀。他把所有的石阶都唤着楼梯，那感觉竟象在家里一样。略胖的男子说，小家伙，楼梯多不多呀？小男孩便又开始雀跃起来，好多的楼梯呢。惹得我们一阵笑。偶尔有只小动物，一个闪身就不见了。
半山有经皇洞，有些简陋。传说此洞为翠屏仙人居所，梁武帝并得妙经解难。故赐名经皇洞。而那唐明皇也曾逃难在此。只是，即便是逃难，他也要冠冕成“幸蜀”或曰“出狩”，并赋诗“剑阁横云峻，銮舆出狩回。翠屏千仞合，丹嶂五丁开。灌木萦旗转，仙云拂云来。”
那洞的旁边更有皇四姑，一脸的端庄肃容，倒让人心生敬意。忽一些诗经的话语，在时而的穿过古老的时空，袭上眼帘的时候，嘴角却总是浮出另一句毫不相干的话语，“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能将这一袭华袍看透的人。心也必剔透玲珑吧？那个容颜清秀的皇四姑能抛却荣华富贵在这方幽静里渐渐入定，我想她的心也必清灵如山脚的湖水。
而那湖水便是翠屏湖了。到了山脚。一泓清水静静倚偎，绕山而依。谁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一个地方，邂逅这样一带翠生生的水。
湖边是一个老妇和一个小女孩。自是收船票的。要到翠屏峰，也必须坐那船。否则只能原路返回。船票倒不是不贵。5元的票价。那小女孩，一直静静的。偶尔抬头望我们。我笑问，小妹妹没读书吗？那老人答道，在读呢，只是放假过来帮忙的。心有怜悯。将背包中的批把一股脑塞给她，乖妹妹，吃吧。她羞涩着不肯接。倒是那老人说，你就接了吧，别辜负阿姨的一片好心。她便顺从的接了。细细薄开皮，很好吃的样子。
湖水很清，倒影着四周的翠绿，也翠翠的。偶尔有鸟鸣啾啾，更添了几分幽静。行船如画中，我欲捧一捧湖水，只是，船弦太高，怎么也伸不到湖水。夫便将湖水泼到我手心，凉沁沁的。小家伙在船的另一边，看见了也吵着要弄水。她妈妈只得说，小敏敏太小了，手臂不长呢，等长得跟叔叔一般高才可以的。湖并不见大，只几分钟就到岸了。
从山脚再爬上山顶，风景不停的变化着。小男孩一直很勇敢，一直怕在最前面。
等我们到了翠屏峰顶。阳光依旧明晃晃的在山那边闪耀着。触目处，绿荫匝地，剑门七十二峰峰峰皆瘦。倚天而立，昂首云霄，看惯春花秋月，默然无语。一片松柏融会一泓泓翠绿，时而娇美，时而秀丽，千姿百态，含情脉脉。有人把雄伟壮观的剑门前山喻为阳刚之气的男子，而妩媚秀美的翠屏峰则体现了阴柔之美。一座大山仿佛一个男子，一个男子背后又有一个女人，阴阳相间，奇妙无比。
只是，望着这样的山峰，这样的阳光时，突然，我很想来一场雨。看风声起处，一头驴，带着不紧不慢，不惊不诧的蹄声，从岁月深处向我走来。驴背上，必是那征尘夹酒痕的男子，在霏霏细雨中，惆怅难禁，诗意无限。
四
从翠屏峰到梁山寺，并没有多远。
据说，梁武帝曾在此修行而得名。武帝遗迹多在江左，突然在此和她邂逅，简直有点以外。梁山寺同一般的寺庙并不明显的不同，甚至还略略有些小。但寺中那棵紫荆树，却让人惊奇不已。那紫荆树，已越千年，枝干盘亘虬结，浓阴匝地。树无皮，呈黄灰色，搔之枝干簌簌摇颤，因此，又得名“痒痒树”。只是，这样一叫却觉得少了雅而可爱很多。而那对联“满树紫花挥拂面，一池清水映禅心”，则直觉一股凉气沁心脾。
从梁山寺出来，不远，则是舍身崖。俯身探舍身崖下的万丈深渊，彷佛立足危云，风顺壁而下，还真有种让人欲罢不能之感。男孩的母亲这时反而象小姑娘，躲在她弟弟的背后，不敢看。倒是那小男孩只要望下看，好一副男子汉的样子呢。之后，便是仙女桥、雷神峡和大小穿洞、小吊岩……
一路行来，反而没有先前的韵味了。也许是因为那炙热的阳光，一直不依不饶的穿透林梢而下，而我们，似乎一直在绕着山脊行走。在路上，碰见几个人迎面而来，一人啃一个荞麦馒头，有滋有味的样子。我们也去买了几个，略苦而回干。倒也不错。
到了石笋峰时，突然险峻起来。仿若有人一剑把它劈成了剑山绝壁，中间的缝隙只能容一人侧身而过，虽有石阶，下临悬谷，飘风倏忽，仍觉心生胆颤。我一步一个脚印。好不容易，才下得来。回头再看，仍心有余悸，真不知自己如何从那一线天缝中挤过来的。
幸而，下面有一长木凳，暂栖心悸。风徐徐而过，似乎很淡的故事，没有结尾。心始渐渐平静。
从那里下山，又设有一道门。如果，从这里往关楼去，则要收55元门票。从这里上去则收45元。门口正有一群人争执。有人愤愤不平，说，明明买票的时候，那人说了55元是通票的，为什么现在不能了？那不是欺诈吗？
心里有些不安。这样的剑门关，就算它再险再奇，如果用这样的涨价甚至有人涉嫌欺诈，还有多少人不远千里来到这里？那些朴实的岁月似乎远去了。商业气息无处不再，还有多少清净的地方可以栖息我们烦躁的灵魂？
没再去那关楼。我们坐那索道，远远地望着热闹却又寂寞的关楼。慢慢的滑下山去。
五
黄昏，夕阳垂地。
有人告诉我们，别想在山上找到住处。我们只得往翠云廊去。而这一去，竟让我心里从此生了那一廊的翠云。至今余味缠绕。
远远的，从公路上，就可以体会那苍凉浓阴了。像一条莽莽苍苍的长龙，逶迤于崇山峻岭之间。身临其中，又如一条浓绿欲滴的翡翠画廊，溢彩流辉将拥抱。
“剑门路，崎岖凹凸石头路。两行古柏植何人？三百里程十万树。翠云廊，苍烟护，苔滑荫雨湿衣裳，回柯垂叶凉风度……”清人乔钵的诗句恰如期分的描绘出翠云廊的妙处来。
翠云廊的门票也一样涨价，从15元一下涨到50元。很多人，看了那门票，都有些吃惊。这样的涨价法真让人瞠目结舌，甚至，愤而转身离去。
这么远来就这么匆匆离去。我们心有不甘。
正欲买票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有一木牌，上面写到，往下30米农家乐。我心欢喜起来。说到，不如，我们今晚就在此住宿吧。依这苍松古柏而居，一定美妙。嘿嘿，说不定，还可以让这家人带我们绕路入那翠云廊呢。
顺路往下，果然看见了那农家。高高的土墙，瓦顶，有一水泥坝子。坝子边，绿树阴阴，樱桃树上，结满了红红的樱桃。还有一棵批把树，可惜批把特小，很多还是青涩的。坝子上，有一桌人正在用餐。见我们到来，有人喊道，老板，来客人了。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我们决定今晚就在这里了。每人50元，包晚餐和早餐、住宿，顺便明天一早还带我们进翠云廊观看。嘿嘿，想想，还着实划算。吃的玩的住的，一下都解决了。
那对老年夫妇倒也热情。晚餐虽然很简单，但犹喜那盘豆腐炒肉和那碗萝卜干炖肉。红薯稀饭也清香宜人。晚餐后，那老板还热情的说，坝子边的樱桃随我们吃。只是，那樱桃低的地方已经被采摘得差不多了。不过，能亲自摘得这样的新鲜樱桃，也算难得了。
晚上，繁星如萤，蛙鸣起伏不断，蚊子也没少前来凑热闹。
我、夫、还有认识的那家四口和那老板在坝子边天南海北。凉风习习。感觉，似乎是很久以前，在外婆家，依着外婆听故事的感觉。很美很宁静很安详。只是那老板娘，似乎一直在忙。想必在准备明天的用餐吧？
那晚，竟就只有我们一行人。睡得很沉。
第二天很早，就听得外面扫地的声音。我忙摇醒夫。说了今天要早些去看翠云廊的。那家人也相继起床了。
老板带我们去翠云廊时，说，我们是他儿子的老师。看来那守门的与他倒很熟，很快就让我们进去了。
六
清晨。阳光微熹。风从树梢轻轻飘落，滴在我们的脸上，凉凉的，犹带一股柏树的清香。
顺着小径往前。郁郁葱葱，遮天蔽日，逶迤千折。那些千年古柏就那么耸翠叠云，在我们面前伸展着。树冠，撑开巨伞，遮穹蔽日；树枝，张牙舞爪，飞龙舞凤；树干，顶天立地，挺拔苍劲；树脚，盘根错节，突兀嶙峋。生命以一种不可改变的规律行进着，时而停歇或者是告别的时候，总是以拥抱的姿态相互支撑着。
来不及叹惋时光的流逝，一夜间古柏已被吹绿，就这么静静守侯在岁月的风口。不管是否错过了她的青春期，但永不会淡忘了那片如烟如雾的绿色云天。
静静的抚摸着那虬劲的树干。
断肢屈体的“阿斗树”，半边的枝干已残，据说是愤怒的民众所烧。而那蜀后主刘禅降魏后，在被解赴洛阳途中，就曾在此躲过雨。那枝干半是忏悔半是倔强，硬将那剩余的部分伸得只插云霄。
“帅大柏”看上去挺拔英姿飒爽，无愧于天地，
而那晋代永和年间的“晋柏穿云”，“矫若虬龙神呵护，枝杈千年犹碧”，尽管无枝、无叶、无皮，已枯死三百多年，却“如佛子身不生不死，同孔坛杏犹干有年。”
“巨蟒柏”盘根窜蟒吞巨石；“状元柏”，“五子登科柏”，臂托天；“藏身柏”，树洞藏龙卧虎；“抱子柏”，弯曲如臂抱黄连。还有奇特诡异的“羞人树”、“罗汉柏”、“五鼠爬杆”、“七猴戏狗”、“八大金钢”、“九龙缠腰”、“白象饮水”……
最让我惊奇的是那“夫妻柏”，情投意合鸳鸯枝，相互参扶，驰骋了神属九霄的雨结，泼洒了三千飞瀑的圆润，扬着轻尘，沐着唐时的风，明时的雨，如今，只枝叶间的轻轻晃动就明白彼此。
而那“鸳鸯柏”，则半边是松，半边是柏，树冠枝叶半是松针，半是柏叶，两棵树毫不痕迹的结合成一个浑圆的树身，情意缱绻，缠缠绕绕，竟让人也柔和起来。这也是古代濒临绝种的松柏品种，全世界仅此一棵。
我和夫分别在“夫妻柏”和“鸳鸯柏”前合影，心生愿望，愿永远如此恩爱厮守。
我不知该如何表达我当时的惊喜和惊奇，一路上，屏息而行。生怕惊动了那些生动的灵魂。这些古柏是剑门蜀道的灵魂，我们不用去管是何人栽了它们，而勇者智者的灵魂却牵引着古柏成为古柏，岁月成为岁月，沧桑成为沧桑，只这些灵魂却永远年轻，永远翠绿。
其实，不管它们拥有什么样的名字，不管是“阿斗柏”也好，“夫妻柏”也好，其实，名字就是名字，但我知道，每一棵古柏就是一段传奇，都有一个神秘的故事，都有一首绝妙的诗歌。阿斗国破时木钠中的“礼仪天下”；玉环香销时柔肠百折中的不为人知的自贱，姜维在祭坛上的热心、大胆……或痴或迷，或哀或怨，或抑或扬，一切都打着古柏的烙印，一切都在古柏的视听中、咀嚼中、碾磨成化石。
风轻轻拂过，似乎可听见历史阵阵的厮杀声，微弱且轰响，恬静且汹涌。又若古柏的低语，其实，历史已然是历史，风过无痕。且，寻一处杂草丛生，适合它的环境，给它以生的机会，从此，不管是生是死，只疼惜现在的平静和释然。且，泼一廊翠云。
一
5月4日，清晨六点。
一切尚在慵懒中缓缓苏醒。我们告别了阆中朦胧的晨色，踏上了去剑阁的路。一天就这么一班。师傅告诉我们。从阆中到剑阁，120公里，猜想不过两三小时就到了。但却花了四个多小时。
一路颠簸，破旧的车爬行在那样坑坑洼洼的路上，心快提到嗓子眼，生怕一不小心，这“黄牛”就罢工了。幸而那师傅一路上笑话不断，免费当了一回导游。那卖票的跟着一唱一和，整个车厢里反而有些暖意。如同五月的清晨，恰到好处的和煦着。
窗外的景致，从朦胧渐清晰，一些绿色倏尔掠过，田埂上一个身影，看不清的面目，却意外的亲切。我知道，某年某月的某个时间，这里来过某个人，被我锁进一个晨曦的画面，幸福留痕。
也不知行到哪里，只觉得五脏六腑被车晃得难受。车，突然停了。上来几个学生模样的人。一人一个大书包。脸上有些羞涩粘扑着飞扬的灰尘。卖票的问，是学生吗？为首的男孩答，是的，我们去学校。卖票的大声说，没有位置了，你们站好，既是学生，我不收车票，不过，待会儿，你们得稍微提前下，不然，被交警逮住超载，就惨了。好的，那些学生异口同声。很默契。似乎，早经过了排练。
然后，车又开始了颠簸。不过，心却一下子宁静下来。
快要到剑阁的时候，师傅又反复叮嘱我们应该到哪里乘车去剑门关，票价多少。待我们下了车，行在剑阁县城的马路上。居然又再次碰了那车。那师傅居然把车停在我们面前，说，快上车，干脆拉你们去乘车的地方。那师傅灰扑扑的脸上，许是阳光，照耀得竟很好看。
路程中这样的小插曲，让那一身的风尘，兼得一缕幽香。回头，咿哑一声，着一抹记忆的痕迹。久久，不散。
二
乘面包车，7元一人。很快就到了剑门关。
在车上，认识了一家人。一个5岁左右的男孩，眼睛大大的，亮晶晶的扑闪着；一碎发披肩的女子，说话声音很秀气；还有两个中年男子，一个高高痩痩，一个中等身材略有些发福。看得出，女子是男孩的母亲，只是，我没有办法区别那两个男子谁是男孩的父亲。女子看起来和身旁那个个子高高痩痩皮肤略有些黑的男子很亲密，经常一块儿说说笑笑。但当那男孩叫那男子舅舅的时候，我的脸，突然有些红，原本以为那男子是男孩的父亲。
得知我们原本坐同一班车到剑阁，一同经历了那四个多小时的颠簸。一下亲切起来。下车的时候，相约一块儿去吃午餐。中午的太阳开始变得热辣辣的。四处晃动着阳光。肚子早就饥肠辘辘了。
剑门关，向来以雄、奇、险闻名。但没想，它的豆腐居然如此细嫩绵长。不管是怀胎豆腐，还是莲花豆腐、火腿豆腐、葵花豆腐、灯笼豆腐都是清香可口，端上来的热气腾腾的豆腐，色泽白嫩、光滑细腻，入口清香、柔韧化渣。据说，这全因剑门独一无二清洌的泉水。许是因为饥饿的缘故，这次的豆腐甚至比起上次吃的那排场的豆腐宴更加美味。
那家人付了餐费，却执意不要我们的钱。说，出门在外，能相遇就是缘分，算是交一个朋友。弄得我和夫倒不好意思起来。只得在心里道，待会儿一定抢先付钱了。
午餐后，沿着宽敞曲折的公路前往关门。阳光越发强烈，间有些些的风儿掠过，从发梢吹到心头，即逝。遍野的绿轻轻张开卷曲已久的翅膀，比梦更长，比风更短。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想象中的剑门关应该是巍峨奇俊的山峰，覆盖着苍翠挺拔的古柏，百里连绵不断。倚崖穷谷中，一条羊肠小道直通天际，在壁搞千仞的悬梯上，樵夫在气喘吁吁地向上攀登……
但当我们行走在那样宽敞的公路上，却仿若如履平川，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简易。只见一辆辆汽车飞驰而过。大卡车载满货物，面包车载满笑颜，还有川流不息的小轿车……历史似乎在一瞬完成了定格。寻不到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关口，只能看见现在仅仅作为历史象征的关门，在感慨剑门人改造自然的伟大力量的同时，却隐隐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