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河在梦中奔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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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河在梦中奔腾

一
春节放假回老家,车窗外一切快速后退,在一片陌生重拾着一些熟悉,好像一个在垃圾堆里寻找宝贝的拾荒者,是啊,这么多变化应该是一种欣慰,怎能讲这些是垃圾呢,但,再美好的大脑存档中这些的确比不上童年的记忆价值,甚至有些怅然。
公路在伸展,汽车在急驰,路过小时候上学的村庄,一片繁华,一片现代,看到了一群打扮时尚的女孩,我只想起她们的眼神,无限的混浊,无限的欲望,渴望的东西不是庄稼,更不是如庄稼的芬芳,找到的是一种自我的失落和物质的追求。视线中,那么多的楼房,那么多的高墙,是一种象征,人们进化了,记忆粉碎了!

二

社会在变迁,关键是观念在变迁,回到了家乡,回到了一种新的观念之中。我的家乡是一个不大的自然村,有一条曾经奔腾的河把它围绕,充满回忆。全村人不是很多,但却有四分之一的回民,因此无形中给这个村子增加了点文化的气息,好象和民族性一连,就显得厚重一些,曾经的这些民族朋友居村子的西南一隅,但后来随着融合,又将住宅分布到东南几角。这样一切都开始了,变化了,经历了,变迁了。
但,这种变迁是一种必然的变迁,也是一种长时期的变迁,本质上是一种人性的融合后的变迁,并不属于时代的变迁。今天的街道,今天的人士,今天的建筑,今天路边的一草一木,甚至街道墙上涂料的颜色,都在诉说着今天的变迁,一切都和所谓的“生态”挂上了钩。汽车在村新修的水泥路上驶过,带起的尘土覆盖上周边的一切,显得自然,显得真切。视线尽头,看不到高高的榆树,看不到土坯的民房,只有整齐划一的人为的风景。
突然看到高房林立中一片建筑,是二层楼房建筑,青砖诉说着它的古朴悠远,啊,那是回民的清真寺,那里有童年的回忆,63年那场大水没有毁灭它,剩下了这座位的楼式建筑;看到它,仿佛看到了家乡的影子。

三

家乡的味道,在于这里有自己的爹娘,有自己的亲人。
家里的老房已变了模样,里外院,高房大窗,瓷砖外贴,气派得很。
故乡的味道就是亲人的味道,今天,故乡的味道只有亲人的味道。
车在家门口停下,狗叫声从院中传来,我和妻子忙着把年货从车的后备箱中拿出,不觉发现很多,难怪有人讲春节回一次家就像搬一次家,形象而客观。家里一片井然,应该讲和想象的一样,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父亲一个人在自己的屋里看电视,几个小家伙又到村里的小卖部买玩的吃的,母亲和二哥二嫂又在陪大哥大嫂打麻将,顺便开始新一轮的投资和利润回归,没有因为我的回家引起大的波动,我喜欢这种自然,每年都是这样,这样祥和。
我们哥儿三个,大哥考上北京的大学,认识了大嫂,后来在国际旅行社工作,收入还算可以,不过奔波之苦只有他知道,尤其多少有点身在“异乡”的感觉,但对于我们这个家庭来讲,他还算大款;二哥经历要复杂一些,初中辍学,不是不聪明,而是不正干,不正干的学生往往是有出息的,于是开始外面的打工生活,并且找机会学艺,拜了个电工师傅,买酒买肉买烟让老人家享受,最终学得真武艺,开始自己的打拚,后来师傅都改行了,他还在坚持,直到今天,他很会享受生活,他是任性的聪明人,很朴实;我不用多说,离开家乡在县城居住的小工人,日子过得还行,偶尔不满足,更多时候找平衡,挺有意思。我们哥儿三个可以这样讲,行了大哥,苦了二哥,便宜了我吧!只有每年春节的时候才能聚一聚,想来是件很适中,大约一个星期的时间,不多不少,老人不累,大人安然,孩子新鲜,可能人也都是这样吧,距离不是坏事,若即若离是最好的处事原则,和谐相处的同时保持各自的独立性,很好。
爸妈老了许多,收敛了许多,母亲更明显一些,父亲可能更顽固一些。母亲是一个伟大的女性,其实妻子一定程度上和她相似,也不只是因为像妈而选择了她,还是看见她容易想起过去的事,总之记忆中的母亲是一个伟大的母亲,父亲遇到她的确是一种幸福和幸运,但每次春节回家都感到母亲苍老了许多,它苍老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她天生操心的命,二是我那个顽固爱生气的父亲;父亲是个好人,是个老实人,村中他的人缘那时有名的,但家中就不一样了,好像几乎没有人不对他有“看法”的,因为他倔,因为他急,因为他容易情绪化,因此家里他总是躲进自己的屋子,干自己的事情。
亲人老了,他们的情谊是世界的恩宠,禁得住时间的考验,在记忆中沉醉。

四

吃了午饭之后,每个人有自己的事情来忙,我自己坐在客厅中看着dvd,父亲进入自己的世界欣赏着他的艺术,大哥他们又开始修筑“长城”,母亲里里外外的开始忙碌,春节的时候她总是最忙的。
突然想起还是干点儿活吧,于是叫了侄女拿出别人送的春联和福字贴起来,大对联,小对联,大福字,小福字,正福字,倒福字,忙得不亦乐乎!
小时候没有暖冬,记忆中这几天是最忙的,现在各个村都有集市,当时五乡八店才一个集,到了腊月二十八,全家人穿上新衣服,丈夫骑车带着妻子,妻子怀里抱着孩子,都朝一个地方而去,走到路上,放眼看去,大路,小路,大堤,地里,三一群,俩一伙,老人,孩子,到处都是人,而且都穿上一年最干净最美丽的衣服,手揣在兜里,使劲攥着自己的小小财产,打算着自己的花销,好不快乐。
记得当时我最喜欢的事情,是爸爸给我们每人发五毛钱,甚至一块钱,可以买一至两本小人儿书,或一本《儿童文艺》,而且一个集都在书摊上呆了,不知道回家,不知道吃饭,一双贪婪的小眼睛似乎要把书看完。但,由于贪婪,也犯过错事,有一次竟然偷了一位摊主的小人书,内容和历险有关,后来这本书竟然找不到了,当时被当场抓住很尴尬,现在想起来还有些脸红。记忆中,那位卖书的很可怕,后来都躲着他走,那时的一切都很夸张,都是魔鬼,当然现在那些都是笑料,都是经历而已。那时的集市是喧闹的,人山人海,不为赶集,只为热闹的样子,现在全变了。
当时记忆里很少买春联,爸爸是要自己写的,记得是在家里的破圆桌上完成的。我和大哥二哥割纸,爸爸负责写,他伸伸腰,甩甩手,双脚叉开,吸腹挺胸,头往前倾,一笔一划的写着,好坏不知道,但感觉他在用很大的力气完成。后来,春节的时候就是我买春联了,钱也由几毛变成了几十;好像一年中,那时的父亲是最可亲可爱的。父亲是一个要强的人,不喜欢男孩子做事婆婆妈妈,记得有一次赶大集,我上自行车磨蹭一些,就受到父亲两巴掌的赏赐,现在想起来,倒是有趣得很。

现在,人们都忙了,人们都有了属于自己更多的故事,曾经的记忆也就真成了故事。

五

闲来,突然想起村边的河,于是提议到河边走走,到桥上看看;当下,孩子们早跳上三轮车,大呼小叫着出门去了,我也急忙扯了外套跟出门去。
村边的河大体上也是东西走向,只是在经过我们村村西时变成南北走向,在河两岸就有了两个自然村,东边的就是我们村。同样也是因为这条河,又比较重要的战略意义,也就成了两村必争之地。小时候,在两村边的大堤上开始唱对台戏,戏台搭得老高,老人讲那时没有什么扩音设备,但从对面的大堤上就能清楚地听到戏子的唱音,父亲是爱戏并喜欢唱两口,还能用乐器伴奏,这样征服了河对岸的爱听戏姥姥,也就认识了母亲,这是件据说而且有趣的事。
每当农忙时,特别是干旱之年,这条河就成了人们的救命河,两个村的农民都从家里拉来柴油机和水泵,将橡胶管子伸进河中,在嗒嗒的机器声中和水如甘霖一般进入田地,让禾苗庄稼得以再生。那时的我总会拎一个小铁桶,顺着流着河水的沟渠捡拾上岸的小鱼,有时也能捡到大一点的,回家后母亲可以和些面给煎着吃,很香很香,也算改善一下贫瘠的生活。
夏天,这条河就成了孩子们的天然浴场,小伙伴们在水中一起嬉戏,扎猛儿,捕鱼,当时的河水很清澈,站在水中可以清楚地看到河底的细沙和红色的石头,以及几尾小鱼,颇有“鱼翔浅底”的意思;不远处,母亲和一群妇女在洗着衣服,没有洗衣粉,但当时感觉洗的衣服比现在要干净得多,不时传来她们的笑声,如一层层清波涤荡了生活中的负累,这时的我们总会远远的傻笑,幸福的傻笑。到了冬天,河变了样子,结了厚厚的冰,小伙伴们便从家里带来各式各样的冰床,手里拿着两个通火用的铁条,高兴得玩着,忘记了回家,忘记了上学,忘记了所有世上的事。最后,用铁条撬开厚厚的冰层,可以抓到出来透气的鱼,如果一无所获,就撬下一大块冰来回家去,当也总是扔在了半路上,到今天都不明白这样做的意义。
对于孩子来讲,河是乐园也是战场。战场之说,就是两个村的孩子们到时间就开一次仗,想来一是因为村级思想严重,二是当时时代还有武斗的遗迹,现在看一些当时时代的片子看到类似的情节总有同感。每次这样的战役持续时间都是固定的,参加人员也是差不多的。时间要在一星期左右,每天从下午五点到六点多,放完学几乎所有人都立刻向河边跑去,整理行装和弹药。主要是一些木棍,石头片儿,土克朗,有时战役大一点,会加上二踢脚的火药武器,甚至还有猎枪,因此每次战争都互有伤亡,要见一些血的,有时还有深入敌后抓几个俘虏,缴获一些弹药。现在回忆起来,不觉失落,不觉辉煌,只是一种甜甜的淡然。似乎还能看到几百人冲上冲下的场面,稚嫩的呼喊还在耳边回荡,多次将事故的自己从僵化中唤醒。
故乡的河现在已离我远去,上世纪出现了几次断流,后来变成了一条潺潺绿色河流,人们依旧由它来滋润土地,人们依旧赶着羊群从它身边走过,只是孩子们从它的怀抱中消失了,只是那种清澈的梦不再有,也许真像文章中写的一样飞到天上去了。
后来的水不是上游水库的水,我曾经到过那个水库,已经很瘦小了,这些水都是从两岸造纸厂工厂中排出的废水,所以孩子们不再从河底撬冰了,而是揭走一层层僵化的纸浆,闻到的是一种令人恶心的腐臭了。后来记忆中的河流,是沧桑的,像什么呢,对了,像一个吸毒者。
我们的车停在河边,这时的我就站在河岸上,放眼看去,连一点水也见不到,人们在河边开辟了一块块地来种麦子玉米,当让,没有了河流,这些生灵也只有靠天收了。走下去,站在干涸的河床上,脚下是一片片化石般的水草,它们导向一个方向,那就是水的流向,那就是河的影子,人在回忆中死去的感觉就是这样,一样僵化了,一样化石了。
回头,孩子们也在嬉戏,他们手中的玩具,他们眼前的河流,他们已经熟悉的一切,在我的眼中已经分外陌生,这种陌生甚至有些残酷;是的,当一切只能成为记忆的时候,我们所存活的空间将是一种化石的内涵,有一种方向,却失去一种生命生机的内涵。
晚上一个人独处,又想起白天的河流,当然又想起曾经的河流,在一种怅然中竟然睡去了,梦中,好像又站在了河边,看到了奔腾的河流,看到了依旧生机无穷的世界,也看到了自己和现实的距离。
这样的梦,无疑是一种纪念,或者说,是一种祭奠。

一
春节放假回老家,车窗外一切快速后退,在一片陌生重拾着一些熟悉,好像一个在垃圾堆里寻找宝贝的拾荒者,是啊,这么多变化应该是一种欣慰,怎能讲这些是垃圾呢,但,再美好的大脑存档中这些的确比不上童年的记忆价值,甚至有些怅然。
公路在伸展,汽车在急驰,路过小时候上学的村庄,一片繁华,一片现代,看到了一群打扮时尚的女孩,我只想起她们的眼神,无限的混浊,无限的欲望,渴望的东西不是庄稼,更不是如庄稼的芬芳,找到的是一种自我的失落和物质的追求。视线中,那么多的楼房,那么多的高墙,是一种象征,人们进化了,记忆粉碎了!

二

社会在变迁,关键是观念在变迁,回到了家乡,回到了一种新的观念之中。我的家乡是一个不大的自然村,有一条曾经奔腾的河把它围绕,充满回忆。全村人不是很多,但却有四分之一的回民,因此无形中给这个村子增加了点文化的气息,好象和民族性一连,就显得厚重一些,曾经的这些民族朋友居村子的西南一隅,但后来随着融合,又将住宅分布到东南几角。这样一切都开始了,变化了,经历了,变迁了。
但,这种变迁是一种必然的变迁,也是一种长时期的变迁,本质上是一种人性的融合后的变迁,并不属于时代的变迁。今天的街道,今天的人士,今天的建筑,今天路边的一草一木,甚至街道墙上涂料的颜色,都在诉说着今天的变迁,一切都和所谓的“生态”挂上了钩。汽车在村新修的水泥路上驶过,带起的尘土覆盖上周边的一切,显得自然,显得真切。视线尽头,看不到高高的榆树,看不到土坯的民房,只有整齐划一的人为的风景。
突然看到高房林立中一片建筑,是二层楼房建筑,青砖诉说着它的古朴悠远,啊,那是回民的清真寺,那里有童年的回忆,63年那场大水没有毁灭它,剩下了这座位的楼式建筑;看到它,仿佛看到了家乡的影子。

三

家乡的味道,在于这里有自己的爹娘,有自己的亲人。
家里的老房已变了模样,里外院,高房大窗,瓷砖外贴,气派得很。
故乡的味道就是亲人的味道,今天,故乡的味道只有亲人的味道。
车在家门口停下,狗叫声从院中传来,我和妻子忙着把年货从车的后备箱中拿出,不觉发现很多,难怪有人讲春节回一次家就像搬一次家,形象而客观。家里一片井然,应该讲和想象的一样,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父亲一个人在自己的屋里看电视,几个小家伙又到村里的小卖部买玩的吃的,母亲和二哥二嫂又在陪大哥大嫂打麻将,顺便开始新一轮的投资和利润回归,没有因为我的回家引起大的波动,我喜欢这种自然,每年都是这样,这样祥和。
我们哥儿三个,大哥考上北京的大学,认识了大嫂,后来在国际旅行社工作,收入还算可以,不过奔波之苦只有他知道,尤其多少有点身在“异乡”的感觉,但对于我们这个家庭来讲,他还算大款;二哥经历要复杂一些,初中辍学,不是不聪明,而是不正干,不正干的学生往往是有出息的,于是开始外面的打工生活,并且找机会学艺,拜了个电工师傅,买酒买肉买烟让老人家享受,最终学得真武艺,开始自己的打拚,后来师傅都改行了,他还在坚持,直到今天,他很会享受生活,他是任性的聪明人,很朴实;我不用多说,离开家乡在县城居住的小工人,日子过得还行,偶尔不满足,更多时候找平衡,挺有意思。我们哥儿三个可以这样讲,行了大哥,苦了二哥,便宜了我吧!只有每年春节的时候才能聚一聚,想来是件很适中,大约一个星期的时间,不多不少,老人不累,大人安然,孩子新鲜,可能人也都是这样吧,距离不是坏事,若即若离是最好的处事原则,和谐相处的同时保持各自的独立性,很好。
爸妈老了许多,收敛了许多,母亲更明显一些,父亲可能更顽固一些。母亲是一个伟大的女性,其实妻子一定程度上和她相似,也不只是因为像妈而选择了她,还是看见她容易想起过去的事,总之记忆中的母亲是一个伟大的母亲,父亲遇到她的确是一种幸福和幸运,但每次春节回家都感到母亲苍老了许多,它苍老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她天生操心的命,二是我那个顽固爱生气的父亲;父亲是个好人,是个老实人,村中他的人缘那时有名的,但家中就不一样了,好像几乎没有人不对他有“看法”的,因为他倔,因为他急,因为他容易情绪化,因此家里他总是躲进自己的屋子,干自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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