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北的山—陕北人的精神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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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乡在陕北,祖祖辈辈生活在山对山、山外山、山连山的高原大山深处。陕北的每一座山无论其大小高矮,也无论其荒凉葱翠,它都像父辈的脊梁一样,承载着一代代陕北人生活的苦辣酸甜与命运的悲欢离合……

陕北的山—陕北人的精神寄托

小时候跟着母亲回娘家,路过的山梁上隐现着一座座大小不一的烽火台。幼小的我伸出细嫩的手指,指着那窝窝头形状的墩台问母亲:“妈妈,那山上长着能吃的窝窝头吗?”母亲知道我饿极了,弯下腰来捋一捋她浓密的黑发,笑容满面地一把抱起我弱小的身躯,先是在我稚嫩的小脸蛋上亲一口,继而挨个儿指着远山的墩台告诉我:“那东西不能吃,那叫墩台,是用泥土做的。听姥爷说那是古人打仗时给同伙报信用的。”母亲再在我小小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一下:“再走几里地,咱就到了姥娘家了。姥娘家有好吃的白面馒头哩。”

母亲是一位没有念过多少书的地地道道的土农民,自然也就不懂得烽火台这些军事设施的历史意义与地位,就只能给她的儿子随口说说她所能知道的有限的口口相传的知识。尽管如此,关于故乡的山峦,还是因为母亲的一句话,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深深地埋下了“打仗”和“报信”的种子。

有关陕北烽燧的规模与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春秋战国时期的河西长城与大秦帝国的秦直道,以及至今仍然保存完好的一段段汉长城与明长城遗址。一座座绵延不绝的高山构成了一道道天然阻隔的屏障,把匈奴、鲜卑、契丹、蒙古、突厥、女真等部族对中原王朝的侵略阻挡在大漠(毛乌素沙漠)以北,让中原大地的人们过着安定富庶的生活。

在我高中快要毕业之前,语文老师秦继华给我们讲述了延安凤凰山和清凉山的故事。

中国工农红军历经二万五千里长征后胜利到达陕北吴起镇,又经子长县的瓦窑堡、志丹县的保安,于1937年1月来到了陕北延安。毛泽东、朱德、周恩来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把领导中国革命和指引全国开展抗日战争的中央军事首脑机关设立在凤凰山下两个南北小院的土窑洞里。可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最终建立了伟大的新中国。

延安清凉山,古称万佛寺,又名太和山,位于延安市城北的延河岸上,隔河与凤凰山、宝塔山相望。山上有以万佛洞等石窟为主的佛教历史文物古迹,有中共中央在延安时期的新闻及出版单位旧址和太和山道观等风景名胜。

1937年至1947年期间,清凉山曾是中共中央领导的新闻出版机关的所在地。中央党报委员会、《解放》周刊社、新华通讯社、新中华报社、解放日报社、边区群众报社、延安新华广播电台、中央出版发行部和中央印刷厂等单位都设立在这里。1937年4月24日,新华书店也是在这里诞生的。

陕北的山春来时满目葱翠,秋去了一洼荒凉。每一座山不仅跟随着季节的变换而四季分明、冷暖强烈,而且洒遍了革命志士牺牲的血雨、浸透了边区军民大生产的滴滴汗水。她更是中国红色革命圣地的高高脊梁!

据史料记载,毛泽东和中共中央首脑机关在转战陕北的一年零五天里,途经陕北的安塞、靖边、榆林、佳县、米脂、吴堡、绥德、清涧、延川和子长等12个县,住过38个地方,行程1000多公里。他们翻越了多少个陕北的大小山头?留下了多少段革命的传奇故事?数不胜数。

1936年2月5日,毛泽东和彭德怀率领红军长征部队到达陕北清涧县,当晚下了一场大雪。第二天,毛泽东军事集团的首脑们踏着皑皑白雪,登上海拔千米的高家洼山顶,勘察东渡黄河的地形。一代伟人极目远眺,黄河对岸的晋西北原野上,白茫茫的雪景令他诗兴大发,胸中似有滔滔的黄河水上下奔突,思绪纵横了时空。当晚返回清涧县袁家沟村后,毛泽东在白治民旧居窑洞里的炕桌上填就了大气磅礴的《沁园春·雪》。

1947年10月中央机关转战陕北期间,毛泽东主席为佳县县委题字:“站在最大多数劳动人民的一面”。据当地老百姓口口相传,毛泽东吃过佳县的黄河滩枣后大赞“佳县的枣好”。有趣的是,毛泽东等登上西北最大的道教圣地——佳县白云山,道观的道士为毛泽东抽了一签,卦曰:日出扶桑,乃“上上签”——预示着中国革命必定取得胜利!当然,这是淳朴的陕北佳县人民对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革命武装的美好祝愿!

1947年12月在米脂县杨家沟马氏庄园召开的中共中央“十二月会议”,是中国革命的转折点,也是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全中国的出发点!这个极富传奇色彩的村庄建造在杨家沟的龙凤山前。

我上军校放假回家的那年第一次登上了家乡神木的二郎山。农历六月二十,正是二郎山道观唱庙戏赶庙会的正日子。家乡的父老乡亲们都从四面八方的农村赶到县城里来,聚集在二郎山下的戏台前,逛庙会、看晋剧,好不红火。

从人头攒动的窟野河大桥到陡峭狭窄的二郎山山道,涌动着登高望远的善男信女。山下那宽阔绵长的窟野河,由西绕过县城蜿蜒向南流去,最终汇入了滔滔的大河。

父亲的年龄越来越大了,常常在我带着妻儿回老家看他和母亲的时候给我念叨,此生最后的愿望就是在家乡最高的峰山上,能够最终陪在爷爷的坟墓前入土,守望着美丽的故乡。

我知道,峰山的东面是父亲生活了一辈子的村庄,那里有他的糜子地和谷子地,有一棵棵祖辈们相继栽种起来的山榆树、钻天杨、老柳树,更有他为之坚守了一生的依山傍水而筑的石窑洞。

我晓得,老祖宗流传下来的风水宝典是明坟暗宅地,就是埋葬先人的坟地一定要选在高大开阔的山头上,建设人居的宅基地一定要择在有山有水的山脚下。

难怪父亲会有意无意地给我这个长子安顿,不必再另立祖坟,让他“百年以后”和先人们一同守着乡土——依然站在家乡最高的山梁上默默地关照着子孙们的生活一天更比一天幸福。

陕北的山,在我的意念中,它已不再是一种地理上的概念,它是生长在这里的一代又一代陕北儿女们内心世界的灵魂皈依,也是每一个陕北人永远难以割舍的精神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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